您的位置:首页 > 办公文教 > 办公用纸 > 有一种情只能远望

有一种情只能远望

luyued 发布于 2011-05-26 15:58   浏览 N 次  

  

  从寿光到南京,种菜的运菜的卖菜的都喊难赚钱  田头贱,菜场里却不跟着跌,那么,这中间到底谁在赚钱?请看本报记者一车菜从寿光日头到南京摊头的全追踪

    冯海青 张磊

    4月16日,济南一个叫韩进的普通菜农,面对遍地卖不出去的蔬菜,选择在卧室上吊自杀。这一起悲剧迅速让“菜贱伤农”的话题为全国所关注,而同时,城市里吃菜的老百姓却并未感受到菜价的暴跌。一时间,专家学者众说纷纭,新闻媒体也纷纷出动,探寻“田头贱,摊头不贱”这个奇怪现象背后的东西。很快,“流通环节出了问题”成为暂时的共识。商务部也出台13条措施,其中大部分都旨在压缩流通环节的成本。那么,被空前关注的“流通环节”,真实的生态如何?

    山东寿光,这个小城在其他任何的领域都默默无闻,但就是这个小城,却是“全国最大蔬菜产销基地”,是全国最大的蔬菜基地和蔬菜集散中心。南京大部分的“外来菜”,都来自这个鲁北小城。连日来,本报记者在寿光进行了深度采访,从寿光的蔬菜大棚开始,追踪销往南京的寿光蔬菜,从地里采摘、当地收购、运输环节直到进入南京农贸批发中心再至菜市场,力图再现一棵菜从田头到餐桌的真实“流通成本”。

    本报记者 冯海青 张磊

    山东寿光、江苏南京 摄影报道

    4月29日

    寿光何家村

    主角:山东菜农和合作社收菜人

    他们的话:每天拉5万斤菜去南京,不超载?那么行吗

    4月29日,早上三四点钟的光景,寿光市稻田镇何家村村民何永昌就起床了。随后他就和家人一起,开始在自家的种菜大棚里忙活起来,采摘油瓜和小黄瓜,这也是他目前种的两种蔬菜。

    何家有四个大棚,最大的一个有170米长,眼下是油瓜和小黄瓜上市的高峰,清早采摘的活儿并不轻。忙活两个多小时,采摘下来成筐的小黄瓜和油瓜都装上了儿子的大三轮。三轮突突开向村口:那里,有一个“寿光市齐润蔬菜专业合作社”,这就是收购蔬菜的第一道口。

    很快,合作社到了。社里的收菜老板何金峰带着笑脸迎上前来,验菜,议价,付钱,卸货,一切都按部就班。

    “小黄瓜收购价今天是1块9,油瓜今天是2块钱”,何金峰告诉身边的记者。他说,小黄瓜前一阵收购价最高要到2块7,跌了将近一块钱了,油瓜这两天也跌了,前几天能3块钱一斤收的。“这种油瓜主要是出口俄罗斯,五一边境口岸会闭关几天,货有点积压,价格随即就下来了。”

    齐润蔬菜专业合作社成立于2008年,四位大股东齐俊堂、赵祥兴、何玉峰、何金峰,都是何家村和邻近的赵家村人。他们做蔬菜收购、批发这行已经十来年了,主要的市场就是南京,每天下午三时,一辆装载25吨寿光蔬菜的大货车,必定准时从他们合作社的停车场发车,驶向南京。

    何家村和赵家村的不少种植大户,自然都成了齐润合作社的成员,就是稻田镇一些偏远的村子,也有不少菜农加入了他们社,现在他们合作社总共有八九十个种植大户加盟,每天采购五万斤菜不成问题。

    四个大股东中,齐俊堂和何玉峰蹲守南京,从以前的白云亭市场到现在的江宁众彩市场,一直如此。寿光那边,何金峰每天负责接待上门送菜来的菜农,赵祥兴则每天清早四点开始,就到较远的村子去收菜,验菜议价后运回合作社里。他甚至在那些村里设了代收点,请代收点的村民负责把菜收来,他付百把元一天的管理费给对方,确保收购渠道的畅通。

    早上9点多的时候,一辆鲁V55289的大货车开到了合作社门口,已经收来的五万斤菜开始装车了。何金峰在边上清点:“西红柿,6000斤;丝瓜,8000斤;小黄瓜,8000斤;茄子,8000斤;西葫芦,3000斤……”当天这些菜对菜农的收购价分别是,西红柿2.1元,丝瓜2.6元,小黄瓜1.9元,茄子1.5元,西葫芦0.55元。

    下午四点,自重14吨的鲁V55289,装上了26吨多的菜,收下合作社给的4500块钱运输费,以40吨重的整车重量,驶出何家村。“超载?那是没办法的事,超这么多,都难赚钱。”齐润的人告诉记者。而这4500块钱运输费,司机也是不赚的。“但我们没法给更多了,再给多,就要压低收购价,农民会不干的。”

    4月29-30日

    寿光-南京

    主角:运输车主张万胜

    他的话:光运菜肯定亏。有国家政策,没有乱罚款也亏

    鲁V55289的车主叫张万胜。张万胜雇了一个司机,两人轮换着开。从寿光到南京,700公里左右的路程,因为车子重,每小时只能开60公里,开到南京,一般要跑12个小时。

    张万胜跑蔬菜运输有四五年了,一直在齐润合作社这边拉菜。车子一上路,张万胜就跟记者算收支账,“齐润付我4500块钱运输费用,”张万胜掰着手指头,“我要付油费,路费,罚款,雇人的费用……”

    记者详细替他记录着:“油费一直在涨,来回油费现在要3600元,”张万胜说,从寿光出发到南京,山东境内的路段一般不走高速,进江苏后从苏鲁交界处一直到宁连高速,全程都走高速到南京。他载重40吨的车属于超载,进南京前车子称重后,要付超重费用,“像我这个车,江苏限定32吨以上属于超载,我们车每次都肯定要超载的,单程过来1100块的路费是少不掉的,这次共收了1150元。就这样,4500块就没了。”张万胜说,

    记者问他,有司机反映路上黑罚款很多,还有的地方不执行国家“生鲜车免路桥费”的政策,有没有这回事?张万胜的说法是:有的地方是这样,但江苏境内是比较正规的:“(乱罚款,不执行国家政策)都没有。要不然还能走?江苏就是查超载严。我们这样的车是一定要超载的,这1000多块的过路费用都是超载的,我甘心付。”而如果不超载,除去他这辆车的自重,一次只能装18吨菜,“那赔得更多,钱往水里扔了。”

    张万胜最大的苦恼是,尽管油价一直在涨,但齐润合作社给他的4500元一趟的运输费,一年来都没有涨过。不过这位朴实的司机表示“理解”:“我知道拉海南菜的车,运费最近从1.1万都涨到2万了,但我没涨,他们合作社压力也大。”

    5万斤菜4500元的运费,一斤菜的运费是9分钱。实际上是不止这么多的,但是张万胜说,多出来的自己想办法消化,运费里面不加成本了。

    张万胜的“办法”就是到了南京,菜拉完后,不能空车返回山东。保本和“赚一点”的关键,就是再配货运回山东。

    4月30日凌晨4点,经过连续12个小时的行驶,鲁V55289开进了江宁众彩市场,停在了齐俊堂的B356摊位上。张万胜光着上身,和另一位司机吃上了出发以来的第一顿热饭――一碗饺子。当天下午菜卖完后,他就可以将车开走,去仙林配货,运一些别的货回山东,“回去一般装个十来吨货,没有超重的费用,也不走高速了,500块钱的过路费就够了,算下来赚1000块吧。”

    鲁V55289这一趟来回,张万胜花去5200元的油费、路费,来时没有碰上罚款,雇的那位司机,他每个月付出3000元的费用,一个月来回跑五趟,划下来每趟雇司机的费用是600元,一趟下来总支出5800元。齐润给的运输费其实不够他的油费路费的,加上配货回山东的运输费用2300元左右,张万胜最后算是赚到了1000元。“一个月5趟,赚5000块。这其实也就是我自己开车的工资,还不算食宿和车的折旧。”张苦笑了一下。

    张万胜现在还有的赚一点,这一趟1000块钱的利润驱使着他还在继续拉菜。如果油价再涨一涨,再加上其他一些工钱啊,食宿价格等等因素,这1000块钱的利润,又能维持多久?再涨下去,要么菜价得涨,要么张万胜就不干运菜这行了。  4月30日晨

    南京众彩市场

    主角:南京批发负责人刘俊堂

    他的话:每天要交进门费,我们做得大的,也只能勉强支撑

    凌晨4点天还黑黑的时候,张万胜的运菜车一到位于江宁的众彩市场。众彩市场又名南京农副产品物流中心,是南京最大的农副产品交易中心,取代了南京人曾经熟悉的白云亭。

    车到市场,车主张万胜的活暂时告一段落,等候着接车的齐俊堂忙开了。齐俊堂是2009年5月1日首批进驻众彩市场的经营大户之一,每年他们的齐润蔬菜专业合作社都会向南京发送400多车的蔬菜,除了从寿光每天向南京发一车当地菜之外,每年夏天的时候,他们还会到内蒙古收芹菜,三个月内每天也向南京发一车菜。

    车子要开进齐俊堂的B356摊位,进门时要向市场交进门费。4月8日起,这笔费用一夜间涨了,像齐俊堂经营的黄瓜、西红柿等品种,一吨菜的进门费从30元提至60元。25吨菜原先进门要交750元,现在则是1500元。

    鲁V55289在市场门口称重,40.6吨!除去车重14吨外,菜有26.6吨,也就是5万多斤。齐俊堂掏出一把钞票,仔细地数出1596元。付了进门费,车子领进门。

    “就不说8万块一年的摊位费。一趟5万斤菜要交1500元的进门费,分摊到每斤菜上,就是3分钱,其中1分5厘钱是4月8日起刚涨上的,有没有?”齐俊堂有点郁闷,“市场收的这个费用,我们怎么消化?肯定还是要涨到批发价上去的嘛!”

    比如车上刚到的小黄瓜,在寿光何家村菜农手上收的价是1.9元/斤。加上运输成本和市场经营成本,必须卖到2元/斤以上才能保本。但现在的批发行情就是1.9元/斤!小黄瓜上是亏定了,只好在其他地方补。好在西红柿稍好一点,收来2.1元/斤不到一点,批发价是2.2元/斤。南京市商务局4月29日发布的信息表明,山西路和进香河菜场的西红柿当天的价钱是2.5元/斤。

    齐俊堂向记者翻开了他手中的账本,里面有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盈亏记录:“4月29日一车菜,毛利2205元;28日,3096元;27日,亏2100元;25和26日,毛利都是400元;22、23、24三天,分别亏3800元、1900元、3460元……”一车十万元的货,只赚400元毛利的话,毛利率只有0.4%,齐俊堂无奈地摇了摇头,一周下来,账本上的数目是:亏损5000多。

    收支相抵有亏有赚看行情,但每天的开支都是刚性的,除了进门费和摊位费这些要交给市场的费用外,齐俊堂请了十个人帮着照料摊位、卸货、发货,这十个人的吃喝拉撒他都得管,每个人每月工资1000多,在江宁租房一年要两万多,每天三餐共300元,交通费用七八十元……

    早上5多来钟,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的摊位上拿菜了。齐俊堂的寿光菜在市场里颇有名气,他甚至注册了“齐润”的蔬菜品牌,因为质量好,固定客户很多。每箱菜的外包装盒上,他都留有自己的手机号,如遇到质量问题可以退换。“有人会拿菜来退,毕竟总有些损耗的,这一块也是成本呵。”一般情况下,这一车五万斤的菜,到中午时候也都卖得差不多了。齐润还是南京天丰蔬菜的合作伙伴,“每天要给天丰供一万多斤菜,他们是苏果的供应商”,和天丰合作,让齐润的量走得挺快。

    这样的苦恼并非是齐俊堂他们独有。因为做得比较大,齐俊堂他们现在还“支撑得下去”。他说,一些感觉快撑不住的经营户,都已经准备“逃离”众彩市场了。

    在进驻众彩这之前,齐俊堂在白云亭市场卖菜有十来年了。他很怀念那段卖菜的时光,“离城区近啊,而且一年也就1万5的摊位费用,没有现在的进门费,那时卖菜的压力不算大。”对比现在一年8万元的摊位费,再加上每天接车还要按吨再交进门费……

    4月30日上午

    众彩市场

    在市场里做海南长豆批发的汪女士,刚从海南运来20吨长豆,长豆运输都要用冰块来降温保鲜,这车长豆用了十吨冰块,收进门费时,冰块的分量一并计重,总重按30吨计。汪女士摇头说:“等于冰块进门也要收60元一吨的进门费呢,十吨冰就是600,这冰又不卖钱,进来也就扔了,化了,但还得为它付钱”。

    B358摊位的南京人焦长文,在市场里算是绝对大户,每天要从外地拉三大车菜来。和记者说话的空当,他拿着一把钱,准备去接下一辆车了,“30吨菜呢,这车菜是按40元一吨算的,要付1200。”

    市场里卖白萝卜的李忠信,昨天一早就开始甩卖了。“白萝卜,十元一包!”的字样,在摊位前格外醒目。一包白萝卜70斤,划下来,1毛4分钱一斤。这情景,让对面卖胡萝卜的福建商户陈本军看了直叹气,他的胡萝卜这几天行情也不好。

    来齐俊堂摊位上拿菜的老王,是江宁甜甜雨蔬菜配送公司的老板,专门给酒店供菜。老王告诉记者,他以前也在众彩这边有两个摊位,B249和B372,因为经营困难,去年卖掉了。现在他来拿菜,一般先不来众彩,而是首先到附近的天印山市场,那儿因为对经营户只收2万元的摊位费,没有入门费,经营户压力要轻不少,不少菜的价格也便宜。“今天因为有一种酒店要的菜,天印山那儿正好没有,我就上齐俊堂这儿来拿了!”

    齐俊堂告诉记者,当年从寿光一起来南京卖菜的有五家,有一家经营困难不做了,有三家集体去了常州凌家塘市场,那边也只收摊位费,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进门费,只有他还坚持在这里,“也想过走,可是一来有这么多年建立的南京及周边地区的客户资源,二来还有一百多万的赊账没有回收,走了损失也大。”

    最近一段时间,齐俊堂的感觉是各地发来市场的车有些减少了。“菜价低,量大了更低。我自己也有打算,如果菜价持续很低,就只好减少寿光那边发货了,一车货卖两天,两天发一车菜来”。齐俊堂忧心忡忡地表示,像老王这样跑去天印山进货的,现在偶尔才会来他这儿一趟,他还有一些马鞍山、芜湖和镇江的客户,也会去常州凌家塘进货,虽然路上又远了一些,“如果账算下来,去那进货更划算,他们肯定不来我这儿了!”

    摊位费还要涨?

    采访临结束时,记者听经营户说,5月1日起,众彩市场的摊位费可能还要有一次上调,据说上调幅度达到30%,也就是说,一年10万多。“旧合同5月1日到期,要签新的。我想这个摊位费,恐怕又会吓跑不少经营户。”

    “治菜”系统工程

    请从“减费”开始

    一路追踪,从田头到批发商,“流通环节”的成本已然清晰呈现在我们眼前。

    商务部官员曾表示,他们调查过一对上海贩菜的夫妇,每天凌晨2点就要起床,十分辛苦,一个月下来赚到的钱也就等于上海当地的低保收入。从本报记者追踪的这一车菜来看,确实如此,种菜的运菜的贩菜的,都很辛苦,都不赚钱。

    商务部的调查,要比我们权威和全面。我们做这个调查,并非简单重复描述种菜卖菜有多艰难,而是希望从一个个流通环节中寻求这样一个答案:田头商的“菜贱伤农”到餐桌上的“菜贵伤民”,中间的这些流通环节的加价中,哪些是可以在不伤及老百姓利益的前提下,可以避免的部分呢?

    我们再把寿光这一车5万斤菜的“流通成本”列一下。

    第一步,把这5万斤菜从田头装上车,收菜社大约要雇用20个人,给的工资是每人100元左右,这个环节的成本,是2000元。

    第二步,把这5万斤菜从寿光运到南京。收菜社给司机的费用是固定的4500元。

    第三步,把这5万斤菜从车上卸下来,运上批发商的案头。这一笔费用比较复杂,因为山东的批发商在南京雇人卸货、看摊、过秤、出售,都需要给工资,自己在异地的食宿,租房子吃饭,都得算。这一步里比较明晰的是摊位费和进场费:摊位费一年8万(据说今天起还要涨30%),按350天算,一天就是230块钱,进场费1596元,这样一天在这一步的加价,就是1800多块钱。

    第四步,从批发商到零售商的加价。

    第五步,零售商到餐桌的加价。

    理论上,每一步都可以省出钱来,但是需要注意,我们强调的是“不伤及老百姓利益”。这里的老百姓,包括了菜农、运输者、批发商、零售商。他们以贩菜为生,不能以压低他们的利润来降低加价成本。

    菜农方面,我们希望不但不能压价,还要适当提高收菜价格。司机方面,他已经很厚道地亏本运输了,批发商和零售商的利润要保证,他们给雇工的工资也不能少。刨掉这几个环节之外,剩下的就只有这样几项――

    一是油价。不可否认,油价的上调在运输环节给了巨大的压力。如果油价能低点,运输环节就能少加价。

    二是物价。如果生活成本的涨幅能小一点,也对抑制菜价有一定作用。

    三是摊位费和进场费。如果说,上述的油价和物价的调控有客观限制难以施展的话,那么,作为行政收费的摊位费和进场费,是最有弹性空间的。而且,这种“坐地收费”还不像其他加价的环节中都凝集了劳动者的汗水。

    调控菜价,避免“菜贱伤农、菜贵伤民”是个系统工程,课题很大,也考验政府智慧。但是,降低过高的摊位费和类似“冰块进场也称重”的不合理进场费,总谈不上是“系统工程”,难度很大吧?寿光菜农这样说:“种菜就是赌钱”

    本报记者在寿光探访感受“菜贱风波”中,种菜农民的无奈和无助

    张磊 冯海青

    本报记者在山东寿光采访时发现,这个鲁北小城,种植、收购、中转、流通、销售等所有环节在内的蔬菜产业生态一应俱全,寿光农民对蔬菜行情及收益的反应无疑是最为敏感的。基于寿光在全国蔬菜产业链条上牵一发动全身的独特地位,在“菜贱”风波中,寿光怎么样?

    本报记者 张磊 冯海青

    山东寿光摄影报道

    看 天南地北菜价齐跌

    搞得批发商也跟小贩似的“吆喝”

    对到寿光的外乡人来说,位于城中的农产品物流园是必去之地,毕竟那个占地2000余亩的庞大所在,自建成日起便是“中国最大的农产品集散中心”,且号称“中国蔬菜行情晴雨表”。

    4月29日清晨5点多,本应是一天中园区内最繁忙的时段,但当记者赶到那里,所见却不似设想中车来人往的情形。“是来看菜的吗?要什么菜?到我那儿瞧瞧去吧。”刚走上入园的步道,便有一位中年男子喊住了记者。在这儿卖菜也是要靠吆喝招揽生意的吗?男子苦笑,“生意不好做啊,不吆喝咋办?”

    男子叫王伯林,青州上庄村人,从本地田间地头收一些甘蓝(包菜)、白菜、萝卜等蔬菜,然后装车运到寿光转卖给外地配菜商并从中赚取差价,这是王伯林一家四口维持生计的主要途径。连着几天,因为销路打不开,“来一次亏一次”,王的收菜总量不断减少,“甘蓝、白菜早就不敢收了,今天就半车白萝卜,来了快一个多小时了,卖出去不到十分之一。”

    “老王,这是干啥的?要啥菜?”王伯林的话被小跑着赶来的另一男子打断。“不是看菜的,记者来采访。”男子打量一下记者,“嗨,这事没法说,赶上了就跟着熬呗。”说着一拍王伯林,“3号厅有人收萝卜,一起去看看。”两人匆匆去了。

    菜铺满地面都不需要人看管

    记者紧随其后,却在路过1号交易大厅时,看到入口处不远的地上密密麻麻摆放着许多甘蓝。走近细看,甘蓝几十上百棵一组被分成若干小堆,煞是整齐如排兵布阵一般。奇怪的是,菜周围根本没人看管,主人竟由它们在地上“自生自灭”。

    几分钟后,才有一个男子挎着小皮包踱步而来.男子叫罗明福,今年46岁,寿光本地人。和王伯林不同,地上的甘蓝是罗自己种的,“等着人上门收根本没赚头!”他一个月前刚刚完成了从菜农向菜贩的跨越,但这次转型显然选的不是时候,“刚好赶上菜价一路往下掉,甘蓝掉得尤其厉害,我又是小户新手没有路子,根本卖不动。”罗指了指地上的“菜阵”,“天这么热,几个小时下来菜就坏了一小半,我得把菜铺开透气,还要不停择出坏的。哎,今天的生意算是砸了。”而即便是甘蓝的投入相对低,“这一砸”也得让罗损失数百元。

    大户们想着法子“就地亏本卖”

    老家天津的菜贩丁树其,每次都会从云南开来一辆7.9米长大货车,里面装着重达20多吨的紫包菜、洋葱等蔬菜,在寿光中转出售其中部分后,再装配辣椒、苦瓜、西红柿等开赴天津。“一般也就在这里逗留小半天,可这些日子常常得在寿光过夜,全是托了紫包菜的‘福’。”老丁一边抱怨还不忘贫嘴,“春节前能卖到两块六一斤,现在8毛也没人要。这些祖宗们可不能跟我去天津,得就地亏本卖了,不然得租冷库伺候着,成本更高。”

    在另一个交易厅,记者遇到70岁的王宗田时,他正赶上有菜贩问价,“地上的花菜怎么卖?”“3毛。”“都黄了,还3毛?”菜贩摇摇头走了,王宗田也不追喊,继续蹲下来扒拉满地的花菜。“天生劳碌命,闲不下来。”5个多月,王宗田接来送走了一车又一车花菜,亲眼看着价格从高峰时2元多跌到如今的5毛左右。“特别是最近这十几趟车,每次都有卖不出去的,你看地上这些,都是发黄后被择出来的,得贱价处理,亏本价不说,还得让贩子们自己拣一遍,再剩下的就要全部扔掉。”

    寿光菜农说:“种菜像赌钱!”

    离开寿光已有两天,可回忆起当日在何家村采访农民何洪堂的经过时,记者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句话。

    “种菜就像赌钱!”

    何洪堂有三个100米长的大棚,主要种植黄瓜和油瓜。在种了近10年黄瓜之后,如果说种菜经、黄瓜的品相口感或是算一笔从买种到售出的账,老何能滔滔不绝小半天。但面对记者“为什么种黄瓜”的问题,他支吾好久只是想出一句“大家都种,能卖出好价钱呗。”直言“种菜就像赌钱”的他这么多年来,手里的“牌”一直在黄瓜和油瓜之间来回倒腾,即便是在这次风波中,黄瓜的田头收购价已经缩水一半,他掰着手指头告诉记者自己的收益已所剩无几,而村里已经有人在考虑改换作物时,他还只是选择照原样下注,“别说谁也不知道种啥能赶上好行情,就是我知道,我也不会种别的,我也没有那个钱去翻地改种重头开始折腾。”

    何洪堂很知足,毕竟这么多年平安度过且有收益,“我知道靠种田富贵不了,也就图个温饱有余。”从电视上,他也听说了济南农民自杀的事,和记者说起时很是唏嘘,言语中不难听出同病相怜的感伤。“比起人家我算是不错了。”就在和他家数步之隔,几年前曾有一位村民因为种菜亏损而在大棚内了结自己的生命。

    “他们说多少就多少呗。”话题转向菜贱伤农,记者问老何黄瓜价格被菜商们砍掉一半,难道就不能想办法讨价还价?老何一时没反应过来,竟反问,“又不是菜市场,哪儿还由得你讲价?”随即解释,“这个价格应该是统一的吧,我看要降价大家都降嘛。”

    在菜价涨跌面前从来没有也从未争取过话语权的老何,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卖出一季的菜后,仔仔细细地算出自己的盈亏,在喜笑颜开或唉声叹气之后,一头扎进地里,如此往复。

  听 大小菜贩纵谈“菜贱”

    去年行情好很多人跟着“瞎种”

    来自福建的吴秋强看到记者的相机,主动迎了上来,甚至在给记者写自己名字时还主动留下了电话号码。寒暄时他瘦削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,直到记者问起胡萝卜的行情。“哪里卖得动哦,去年卖1块6,今年才8毛多。”说到原因,吴秋强连称“种的人,卖的人一下子多太多了。”

    原来,去年福建的胡萝卜行情很好,秋天以后当地农民便开始扎堆种胡萝卜,许多人甚至把田里其他作物铲掉改种。“种植面积至少扩大了一半。”不仅如此,看到商机后,今年去福建收胡萝卜的菜贩也多了。“你看我们这个区,去年也就10来辆车,今年至少有30辆,这还不算来了发现不好卖又到别处去的。”

    气候热了北菜早熟跟南方“撞车”

    和吴秋强闲聊中,不断有附近摊点的菜商围拢过来,他们大多手里抓着黄瓜、胡萝卜或小西红柿,半吃半扔毫不心疼。在记者引导下,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各自对于菜价下跌的看法。

    “今年其实是个好年头,咱们南方的菜丰收。”说这话的是另外一位福建菜商老齐,“去年菜价贵时我就说指不定对今年来说不是好事,果然,大家一窝蜂种菜又碰上丰收,一下子市场就饱和了。”老齐说胡萝卜还好一点,“那些好种好收的大田菜,产量少说也是去年的两倍,不烂在地里才怪。”

    又有一个声音补充,“南方菜丰收,北方菜也出得早,气候比以往热了,菜熟得快,两头撞在一起了。就说胡萝卜,安徽那边以往这个时候得从福建拿一点,现在人家自己的也熟了。”

    有投机商故意“囤菜”悔青肠子

    一直没说话的韩效山也开口了,他是寿光本地人,专门给吴秋强他们代售胡萝卜,按车收取佣金。“不光是这些,去年还有人囤菜呢,今年全砸冷库里了。”据他说,去年一些蔬菜价格曾经高得出奇,有的投机商为了稳定“高价”,故意把菜囤起不卖,“你去物流园冷库里看,上万斤的那么烂,现在肠子都悔青了。”

    也有人说到了老百姓对蔬菜需求的下降。“一方面菜价比较高,本来就让部分低收入的家庭对蔬菜需求减少。”一位看来是菜商身份的中年男子说,日本地震后部分地区的叶菜检测出核辐射超标,“弄不清蔬菜产地的百姓,索性就少吃或不吃市场上所有这类蔬菜。”

    而除了供大于求的市场杠杆使然,随物价激增的各种成本也被中间商们部分消化在收菜环节。沉默很久的老齐指着记者身后属于吴秋强的那辆大货车说,“油价、过路过桥费、进场费、摊位费、小工费……就连奔波往来的住宿、吃饭费用都在不停地涨,杂七杂八算到一起就不得了了,只能是我们自己承担一部分、那边批发价抬一点、这边的收菜价往下压一点。”

    说到这里,刚刚各抒己见的发言者们却似乎不约而同地道出了共识,

    “说实话,我们做生意的不可能想着亏本,扛一天两天可以,最后总是要想办法转嫁危机的。老百姓那边菜价贵了可以有所反应,国家立马会出政策。所以最受伤的还是农民,不管是天灾、人祸还是别的啥,他们永远没有抵抗力。”

    这番话出自对农民压价的菜商们之口,听着有些别扭,却是无奈的事实

广告赞助商